“哒哒···哒哒哒···”
“咚！···咚！”
又一轮射击结束了。
“唔···”
空月蹲下身子，把枪往地上一放，右手捂住自己的嘴，咬紧了牙关。
心口仿佛是被什么撕裂开一样，空月脱臼的左手紧握，豆大的汗珠从脑袋上落下。
喉咙口传来一阵腥甜，止不住地想要倾泻点什么···
但是，不行。
不能给敌人留下这种明显可以暴露自己行踪或者其他信息的东西。
空月眼神里传出一丝决然，一仰头，“咕噜”一声，“呼···”地一声。
又撑住一轮了···
但是，自己的身体状况···看来不容乐观。
空月摇摇头，颤颤巍巍地拿起枪，把枪托在右腿上，卸下弹夹，从大腿外侧取出新的弹夹，装上去，就像之前那几次一样——
嗯？
空月向左一扭头。
两个榴弹人形眼中闪烁着橙光，枪口对着空月的头部。
“举手投降···”
“咻——轰！”
两发榴弹忽然划过那两个榴弹人形头顶，在半空中绽放出绚烂的火花。
“指挥官，您没事吧！”
一个浑身上下到处都是黑炭的“开膛手”人形右手端着枪小跑到空月身边。
空月记得那个姑娘，她叫小青，是这次敢死队的成员之一。
“正是时候，对着对面再扔一发榴弹，然后架着我的左手，往前跑！”
空月顾不上喘气，一下子下达了一串命令。
“没···没有问题，指挥官！”
······
“呼哧···呼哧···”
这···我这是在哪里···
空月感觉这个世界跟他认识的···不太一样。
血红色的天空下，枝条尖细的树木扭曲着向自己伸出了双手···
而小青的脸，如同一瓶五颜六色的混合颜料，在自己眼前流淌飘荡···
此地可是鬼门关？
空月浑身汗毛倒竖，正要尖叫逃跑之时，空月心里又摇了摇头。
自己肯定还没死呢，如果这时候动了，自己也许真的就会死，还会牵连小青···
相信自己见到的，更相信自己学到的。
我可是马克思主义信仰者！
咬着牙关，空月维持着自己当时的姿势，也没发声。
忽然，空月感觉，周围的树，缩回了它们的手。
随着一阵摇晃，自己的眼前，只剩下了一片血红色的天空，与一旁的一些冲天枝桠。
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冲击着自己的嘴唇与喉咙。
很甘甜···
妈诶，这是在给我灌孟婆汤吗？我还没死呢！
不过还真甜，如果能记下来的话···
还没等空月把火车开到南联，
“指挥官，我···必须为您进行急救，不然···您无法支持到回到格里芬的时候！请原谅我！”
耳边最后传来的是···
小青的声音。
······
就这么平躺了许久，空月感觉到，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燥热起来。
意识也清晰了许多。
哪怕是回光返照也好···
空月右手狠狠使劲，想把自己推起来。
他没能做到这一点，是小青帮着推了他一把。
空月坐起来，打探一下周围的环境。
“哗啦啦···”
原来···这附近还有一处小溪吗。
看上面那个山头，估计那里就是源头了。
倒是没想到这之前毫不起眼的密林里还有这么多“秘密”。
再看看自己身上···诶？
自己的女仆装呢？
取而代之的，是自己穿在里面的一件军用便衣，还有一条之前放在裙子里的长裤···
长发也不见了，自己的短发也回来了。
而面前的小青，也恢复了她本来的面貌与衣着。
清爽的短发与娃娃脸，穿着一件丝质内衣，一件牛仔衣，还有一条牛仔裤，拿着两把没有名号的枪。
至于她的铁血装，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。
“指挥官，您已经休整了10分钟了，期间有军方尝试着向这里进行探索，我略施小计，把他们引开了。”
“是吗···”
“非常抱歉动用了您的资源！但这是目前最好的···”
“想什么呢？”
空月挥起右手，狠狠敲了小青一下脑壳，旋即轻抚着她的发丝。
挺松软的，虽然有点灰沉沉的···
还有，好疼···
“我说过的，在战场上，你可以利用一切你可以利用的资源，不要因为我无法下达指令，就让自己长时间待机。自己去思考，自己去做。”
“···指···指挥官···”
“就算我死了，也不会怨你的···好了，别多说了，我们得继续开溜了。”
尽管自己布置了点后手，但不知道能不能赶上，就先···再坚持一会吧！
空月收回自己的右手，拿起了一旁的汤姆森与充电宝。
真是个奇迹，这把枪还有自己的充电宝还在自己身边···
将充电宝放入口袋，插上插头，左手跨在小青肩头。
“走啦，我们回家···呼···”
“嗯···嗯···”
不知怎么，空月貌似能听到小青喉头那几声呜咽声。
轻不可察。
······
“嗯？”
行进在狭窄的小道上，空月忽然感受到一丝不祥的气息。
穿过这里，自己就可以跟密林后侧的那批敌人说拜拜了。
这更是空月需要小心谨慎的理由。
在自己的眼前，几个蠕动的深绿色小点，是如此地刺眼。
“该死，小青，关闭你的所有机能，开启民用人形认证版块，趴下！”
随着空月一声令下——
“滴——咚咚！”
两个人整齐地趴倒在地，面目狰狞可怖，身形七扭八歪，衣服破碎不堪。
装“死”的第一步已经解决了，接下来，就是“成事在天”的环节了。
······
“踏···踏踏···踏踏踏···”
“侦测到前方微弱生命反应。”
“踢——踏”
那支15人榴弹人形小队停了下来。
“一个人类，一个人形。”
“人形识别信号为一般民用人形，人类无法识别，无女仆装，铁血装饰，初步判断非任务目标。”
“人类生命体征微弱，人形失去战斗能力，机体功能弱小，判断无威胁。”
“主脑进程繁忙，记录此次遭遇，在主脑主进程结束后，上传至主脑处。”
“继续前进，向其他友军通报：D分队未发现目标，继续搜索。”
······
“踏踏踏···踏踏···踏···”
“呼···呼···”
等基本听不到对方的脚步声后，空月终于松了口气，右手抓着地面，一手一**替地扭着爬向小青，用自己的左手拍了拍对方肩膀上的某个插口。
“醒醒，小青，我们该继续开溜了！”
“咔嗒——啪！”
“指挥官，小青等待您的指令。”
唉···
空月狠狠锤了一下她的左肩膀。
“别愣着了，开溜啊！”
······
“看来暂时还算顺利啊···”
在某个山洞内，空月躺在地上，潮湿的空气令他感觉有些不适。
山洞里幽深昏暗，只有隐隐的一束光照在空月眼中，仿若地狱的入口，周围却出人意料地平坦，几根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吊在空中。
“滴——滴——滴滴——”
几滴水落在空月毫无防备的大脸上。
此时，空月已经隐隐能接听到格里芬方向传来的信号了。
“其他的姑娘们呢？”
看着面前的小青，现在，空月终于有条件想到这个问题了。
小青的脸色忽地一暗。
“指挥官···”
“不用再说了。”
空月知道的，他已经做好觉悟。
他转过头去，闭上眼睛。
从他带着这批姑娘，进入这个死地开始。
她们都是勇敢的好姑娘。
她们做出了属于自己的选择。
她们···也都是有自己独立灵魂的个体。
起码，这是自己的一次尝试。
而带出来的这批人，恐怕会面临比死更凄惨的结局。
空月有如此预感。
那么是谁导致了这一切？
是下达命令的空月本人？还是该死的军方敌人？还是这可恶的新社会规则？
所以人形到底是什么？她们真的只是兵器吗？
起码自己早已有了属于自己的答案，并为之努力奋斗。
如果自己只是给几台无人机下令让他们送死自爆，空月自忖不会有任何心理压力。
但如果换成人形，现在的人形···
但空月还是这么做了，重视姑娘们个人发展的空月还是这么做了，那是为什么？
只是为了胜利吗？
又或者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？
而为了胜利，自己又牺牲了姑娘们多少的个人追求？
尽管自己的私欲早已被压制在深处，但自己，是否有这个权利去为了集体，放弃姑娘们各自的追求？她们···不管被赋予的是什么，她们开始自我发展的时间还不长啊，她们还只是孩子啊！
这个世道，到底什么时候，才是个头呢？
小青似乎对自己说着什么，但是空月完全反应不过来了。
空月自己，又做了些什么？为了击败代理人，积攒妖精，牺牲了姑娘们的口粮，一味地令她们饿肚子，尽管这在之后的逃亡中有了改善，但本质依旧是难以改变的。今天自己可以断她们口粮，明天自己就能让她们送死，后天，自己又会作什么？就算自己再怎么尽力压榨战损，但自己终究会牺牲他人···虽然说起来，没有“牺牲”就没有“胜利”···为什么不能再尝试一下？只要想要的话···不要在意结局，尽力而为，但是会造成大多数人牺牲的事实···有这个价值吗？
但是，无论如何，人永远是存在的，有人的地方，就有人群，就有社会，人在社会体制下活着，但社会，何尝又不是人所构成的呢？
无论社会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子的，无论社会是否要为此背锅，社会是可以被改变的，只要能提供足够的生产资料，自己只要能够在这个大框架下，做点什么，就会有人跟着自己，一起来推墙。
自己可以改变这一切，前提是自己足够强。
另一个前提是，
自己得先活下去。
空月扭头看向小青。
无论是为了自己，或是为了跟着自己的这些姑娘们，能够尽可能多地坚持到新世纪的来临···
“指···指挥官···？”
没错，我没有错，无论用什么方式，战斗下去。
至于已经被牺牲的一切，我会记住他们的。
因为洒出去的水是回不来的。
如果自己停了下来，才是对她们更大的不敬。
以后如果还有这样的选择，那就做吧，犹豫不决是对团队更大的不负责任。
空月喃喃自语，向小青比划了下左手。
“来，扶住我。”
“嗯！”
感受着小青肩膀上传来的细微的电流，空月露出了一抹笑容。
“我们要活下去，去战斗，为了改变这一切···”
“踏···踏···”
空月脸色一凝。
“指挥官···抱歉，刚刚跟您汇报过，先前我接收到莫名的我方卡拉搜索信号，属于严重违反卡拉使用协议的使用方式···但是您似乎在思考很重要的东西，我就没打扰您···”
唉，在战场上伤春悲秋，是取死之道啊···
空月苦涩地一笑。
“或是在这个战场上光荣地死去···”
手中的汤姆森默默地上膛，充电宝已经链接就绪。
“山洞中的格里芬指挥官，我是这次的军方指挥官，你的表现非常优秀，加入我们吧，让我们成为君临这个世界的强大力量···”
“我知道你之前的一切所作所为···格里芬的格局不足以满足你的需求，让我来满足你内心的狂热杀戮欲望吧···”
看来那个后手···赶不上了，那就···来吧！
“去你大爷的！”
空月放声大笑道。
外面那个疑似榴弹人形的声音不再响起，取而代之的···
“哗啦！”
“咻——咻咻咻——轰！”
大量的燃烧弹在空月周围炸响，而泼洒的汽油则助纣为虐。
“那么，格里芬的指挥官，你就死在这个山洞里吧！这一战，是我赢了！”
“咳咳咳···”
浓烟升腾而起，空月止不住一阵咳嗽。
“一枪不发死在这个鬼地方，可不是我的风格。”
空月拍了拍小青的肩膀，汤姆森向前指去。
“小青，你怕吗？”
“指挥官，跟您死在一起，而不是作为一个叛徒屈辱地死去，是我的荣幸。”
小青腼腆地一笑，像连珠炮一般说了好一段话。
“跟我的姐妹们比，我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，请指挥官不必介意···我将接受您的一切命令。”
预感应验了，但这不重要了。
“那么···”
空月露出一丝野兽般的微笑。
“让我们前进吧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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